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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三章 午後。 幾頭麻雀從庭外飛過。 喧囂仍在。 宅子裡蔓延著盈瑤劍派門人身上那股夾雜著白芷、艾草的香氣,卻在廣剎的屋前被隔斷。 廣剎不喜歡他人的味道,特意用仙氣將之隔斷了。 亭亭身姿玉立廊前,如今不同隱藏身份,她也不再穿著那身藍色衣裳了。 輕風吹進宅院,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來到廣剎身邊。 「真人……」 飛星剛剛開口,便見那如削玉肩微微一顫,廣剎睜大了眼睛轉頭看來,一絲慌亂從鳳眼中浮現,隨著柳眉的蹙起,被些許惱意所覆蓋了。 她似乎是被嚇到了。 這模樣落在飛星眼中,他的眼底閃過一點不易察覺的笑意,相處數月後,如今他已經不像當初那樣對她謹小慎微,甚至心中還覺得她這模樣有些……可愛。 表面上他還是裝作一副木訥的模樣,自顧自地與她閒談起來。 廣剎的惱意轉瞬即逝,她回過頭去,不動聲色地向旁挪遠了一步。 「……」 「……」 飛星簡單敘說了幾句自己上午的所見,想起了金榕島上的七夕,感慨道: 「沒想到修仙者也對諸般節日這般上心。」 「修行無趣,有些人自然要尋些樂趣。」廣剎說道,「不然又哪來這麼多詩酒宴會。」 「倒是未見靈宿門人。」 「我派弟子一心向劍,這點寂寞又如何不能忍……」廣剎頓了頓,「除了陽春。」 飛星本想說陽春真人如今尚且年少,又想到靈宿劍派里像述白、紫絡那般弟子更為年輕且刻苦,於是無奈搖頭。 「她也給你帶來不少麻煩吧。」 「倒也不妨。」 廣剎微微一嘆,輕聲道:「她乃是我派前輩遺孤,幼年便長於宗門,受掌門與師姐們呵護,自然膽大。」 怪不得靈宿諸位真人這般寵她。 「不過她近來也懂事了些,想來很快便能收心了吧。」 飛星聞言,對廣剎的寬容有些意外。 「不經風霜,便無畏懼,無懼便會生妄,我當年也頗為鬧騰……」廣剎說著,目光微微垂下。 「真人當年?」飛星愈加驚訝,腦海中難以將廣剎與陽春的身影重疊。 「是啊,我那時酷愛遊玩,常斗獸戲禽,登山入海……」廣剎說著,言語忽然一滯,回過神來。 我怎麼跟他說起這個了? 她轉頭見到飛星那副驚訝的神情,心中微臊,銀牙暗咬,轉身便要離去。 「說來……」 飛星來到她身旁,取出了一樣東西。 廣剎嗅著他身上那股極其淡雅的氣息,便見一方糕點映入眼帘。 「我方才說的念君糕便是此物,其味道綿軟甜蜜。」 「所以呢?」 「丹楓真人酷愛甜食,想來真人應該更清楚她的喜好,可否品嘗一番?」 「你親手做的?」 「嗯,我恰好學著做了幾塊」 他對師姐倒是上心…… 廣剎心底忽然生出些道不明的滋味。 自己是還在為師姐被他拐走感到不悅嗎? 承露花瓣般水潤的嬌唇緩緩張開,蘭指輕輕捏著香軟的糕點,將其一角送入口中,貝齒隨之扣下。 她嘗了一小口,甜蜜的味道從舌尖蕩漾開來。 「也太甜了。」 廣剎的眉頭微微一皺。 「不過師姐應該會喜歡。」 她將剩下的放回到飛星手裡。 「那便好……」 飛星的眼眸閃動幾下,落在她臉上,又很快移開。。 「怎麼?」廣剎注意到他這欲言又止的模樣。 飛星猶豫片刻,說道: 「真人可否陪我去個地方?」 …… 島嶼中央的樓宇中裝飾著許多字畫,皆與那位傳說中的仙君相關。 只是那些字畫流傳數百年,所記載的仙君皆有不同。 描繪得或是威武雄壯、氣宇軒昂,或是溫文爾雅、彬彬有禮,也有狂放不羈、熱情洋溢,又或仙風道骨、雍容華貴。 各種對仙君的容貌、性格以及事跡的描寫都有,彼此衝突的不在少數,難以分辨真假。 倒是有一個重點,不論哪方的資料都有提到。 仙君容貌極美,不似人間能有。 廣剎隨飛星來到山下,在長滿了五色忘憂花的路上隨手摘了幾朵。 飛星沒想到廣剎這般輕易便同意了。 廣剎則認為自己吃了他的東西,陪他來一遭也無妨。 山下聚集著祭拜的修仙者,兩人從一處僻靜地方向山頂飛去。 這山峰不高,大約也就四五百米。 廣剎望著山上盛開的忘憂花以及山路上的行人微微出神。 嗯? 臨近山頂時,飛星忽然注意到上方有一片禁制。 於是他放慢了速度,可一旁廣剎似乎一時沒有注意到,仍然向上飛去。 「真人!」 飛星開口喊道。 廣剎這才回過神來,卻已入了禁制,腳下仙氣忽然消散,纖細的身形如一頭墜落的白鷺。 怎麼回事!? 一旁山路上,一名膚色黝黑的健壯大漢見到有人墜落,頓時飛身上前而來。 廣剎感知到他的存在,趕忙調動仙氣維持平衡,同時想要開口阻攔,卻已來不及了。 下一刻,她便被兩條修長的手臂接住了。 兩隻手掌分別落在她的肩膀與腿根接近臀部的地方,她眉頭一豎,便要發作,忽然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,轉頭看去。 接住她的自然是飛星。 怎麼回事…… 她感到心中不僅怒氣頓散,而且還莫名地安心了些。 這太奇怪了! 飛星抱著她落到臨近山頂的山路上,兩人皆是白衣飄飄,交疊在一起,宛如雪花。 那大漢向二人走來,感知到飛星的氣息距離元嬰遠矣,顯然只是金丹境,不由驚讚道: 「道友好快的速度!」 廣剎連忙從飛星的懷中下來。 「上面便是仙君祭壇,此處不可飄飛,特設禁制,已示對仙君的尊敬。」 他認真說道,見到廣剎的臉後眼眸一亮,再看向飛星時便直接愣住了。 飛星拱手行禮道: 「多謝道友相告。」 大漢這才回過神來,失笑行禮道: 「哎呀,我還以為是仙君復生呢。之前山下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個美男子便是你吧?」 飛星眨了兩下眼睛,有這麼大動靜嗎? 廣剎聞言看了他一眼。 自己倒是忘了這茬了……不過之前那冬池的蕩婦他便無動於衷,尋常女子他應該也看不上吧…… 這大漢乃是此地的守山人,從祖父輩起,便一直在此地為念君節盡職盡責。 他得知飛星與廣剎是第一次來參與念君節後,熱心地帶著兩人來到山頂,告知他們祭拜的禮儀,還給了他們一人三支香。 飛星抬頭看去,被一圈忘憂花環繞的祭壇中央,那仙君玉像未扎髮髻,長發飄飄,上身只一件道袍,胸前大開。 嗯? 他與廣剎向那玉像奉上三支香,遞上一束忘憂花,而後問道: 「這仙君像為何沒有臉?」 「仙君容貌無雙,非人間所有……」大漢笑道,「不過當年雕刻之人若見了道友的模樣,想來這玉像便有臉了。」 飛星謙聲道:「我也不過一人間俗子,豈敢與仙人相比。」 大漢聞言搖頭道:「仙君不曾飛升。」 對這仙君確實有飛升與死去二說,因為是傳說中的人,大部分人其實都更願意相信前者。 「哦?」 「我祖父曾有幸與仙君相見,據他老人家所說,那仙君生前仙修、劍修、道修三修聚通,為保護此地周圍的修仙者,攜一同伴與數名魔頭大戰,之後他並未飛升,而是與同伴皆身負重傷,且無人可治,之後兩人便向「菩提境」去了,此後便再無音訊。」大漢唏噓道,「雖說只是我祖父一家之言,但他老人家生平從不弄謊……唉……」 菩提境乃是八大仙域中位於東北方的那一塊,臨近「大荒」與「地淵」,曾是佛修所居之域,也是八大仙域中被魔修破壞得最徹底的,有些地方時至今日仍留存著可怖的痕跡。 若這大漢的祖父所言為真,那麼那仙君當年與同伴應該便是去尋佛修治療。 但既然再無音訊,恐怕是凶多吉少。 飛星說道:「何必悲觀,說不定仙君當年便在菩提境得道了。」 大漢聞言感慨道:「也有可能,只是如今菩提境遍布邪魔之氣,化神境前難以踏足,我此生恐怕無法去看看了。」 飛星說道:「若在下日後有機會踏足,定然好好打聽一番。」 大漢聞言笑著行禮道:「如此便先謝過道友了!」 之後,在飛星的邀請下,廣剎又與他在山下遊逛。 兩人始終保持著距離,飛星並沒有目的地,只是將上午所見的那些東西一一帶廣剎看了,並且很仔細地為她講解了自己所知曉的,若有不懂的,便向旁人詢問,有他那張臉在,自然無人能拒絕。 兩人還在那念君糕……不,應該是念君包鋪子裡買了兩份改良版的。 望著那裡頭熱滋滋的紅油,兩人都覺得這味道應該很奇怪,但入口後卻為其鮮美所驚訝。 好像…… 確實比傳統的要好吃啊。 廣剎意外地將整個都吃下了。 直到太陽落山,兩人才歸去。 望著她唇角泛起的油光,飛星眼裡浮現一抹笑意。 廣剎眨眨眼,擦了擦嘴角後剜了他一眼。 她沉默幾息後,忽然低聲道: 「謝謝。」 雖然不想承認,但她之前確實忽然對這節日的生出了些許好奇……或者說是嚮往?她覺得自己八成是被陽春影響了。 飛星看出了她的這份心思,這才有了這後半日的一切。 「真人可還舒心?」 「還行。」 飛星看了過去。 她撇過頭去,似乎是不想讓他看見。 飛星安心地輕笑起來。 笑聲迴蕩在庭院裡,隨著綠藤越過紅牆,與那不遠處的喧囂聲融為一體。 夕陽透窗來,落在她的臉上,微紅,宛如隨海浪遠去的晚霞。 ……
第五十四章 夜。 一道香風吹開了屋子,停在飛星的房門口,左右踱步良久,前後躊躇半晌,仍然猶豫不定。 飛星捧著一本書,轉頭看向房門,等待了好些時候後,起身將房門打開。 「真人有何事?」 門外的陽春眼神閃爍,粉撲撲的頰上沾著些塵土,背在身後的雙手撥弄著纖薄的裙擺,取出一塊念君糕。 「吶,嘗嘗看……」 飛星接過,神色有些猶豫,眼看陽春期待地看著自己,心中更加擔憂。 真人不會是拿我尋開心吧? 「你吃呀!」 「呃……」 「怎麼了?」 「這裡面……沒放什麼奇怪的東西吧?」 「當然沒有啊!」 眼看她急得漲紅了臉,飛星暗暗一嘆,咬了一小口…… 這個味道…… 飛星的眼眸微微一亮。 「還挺好吃的!」 甜度沒有之前的那麼高,而且味道清新了許多,是更適合大眾的口味。 「我把蜂蜜換成了楓糖漿,還加了些檸汁,試了幾次就做出來了。」 「真人可真是聰慧。」 「嘿嘿!」 眼看飛星吃下了整塊糕點,陽春的唇角揚起,那念君糕里消失的甜蜜仿佛都轉移到了她的笑容中。 「真人就是為了讓我嘗嘗?」 「呃……對啊!你可是第一個試吃我這陽春特製念君糕的!」 飛星笑道:「在下榮幸之至,奈何此刻囊中羞澀,待日後有了積蓄,定然……」 「這是送你的!」陽春連忙道。 飛星微訝,他本是像往日那樣和她閒侃幾句而已,怎麼她今日這般認真。 陽春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不太正常,送完念君糕之後,便匆忙與他告別了。 離開飛星的房間,回到廊上,目光掠過攀上青瓦的碧枝,拐過一個彎,便見燭光透過窗戶,灑在庭中的白色忘憂花上。 廣剎在廊上靜靜望著遠空。 陽春瞄了一眼她的面容,總覺得師姐今日的神色柔和許多,不像往常那般凶了。 發生什麼好事了?噢,應該是因為快回宗門了吧。 陽春這才思量起到時候自己回去師傅會怎麼處罰她,不禁失落起來。 流汐當然會將她關在葬劍崖,這意味著她將見不到許多東西——清泉、翠樹、烤肉以及……她嘆了口氣。 …… 廣剎效仿玉霜孤修了數十載,對外物的喜好已經極低,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間對這念君節有了興趣。 祭拜仙君等等與念君節相關的事物都不新奇,也談不上有多少趣味,可確實令她感覺到一種有別於境界突破時的喜悅——一種由舒心與愜意構成的、許久不曾體會過的快樂。 廣剎的目光從天邊的落下,默默感受著內心的變化。 不知過了多久,幾名盈瑤真人帶著法慧回來了。 「我就知道她沒安好心……!」 法慧在師姐妹的攙扶下醉醺醺地嘟囔著。 幾人見到了廊上的廣剎,朝她無奈苦笑。 法慧一見到她,似乎來了精神,身形一閃來到她身邊。 「廣剎真人,你知不知道那個冬池山莊的那個大小姐巧蓮真人!嗝——!」 聞到她那身酒氣,廣剎挪遠了半步,哪知法慧見狀立馬貼了上來,與她湊得更近了。 「我跟你說,那可是個大淫婦!」 廣剎柳眉微皺,幾名師姐們連忙上前將她拉開,向廣剎歉笑一番,說起方才得知的關於冬池山莊的事情—— 這幾日,從冬池離開的美男子們陸續清醒,夏嶺宮中那些秘事的真相自然漸漸浮出水面。 更關鍵的是嚴默君入魔後被青蓮仙門大能斬殺,損失一位神通境強者的冬池山莊不說一落千丈,至少也是元氣大傷,影響力也隨之大減。 「唉,也不知雲昌師兄如何了,為何還沒回來……」 雲昌? 廣剎覺得自己好像聽過這個名字,思量片刻後想起來那是在失魂林被自己斬殺的男子。 他是她們的師兄…… 嗯…… 這真是一件尷尬的事情。 「說來……這念君節的……」 廣剎有些生硬地想要轉移話題,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。 「哦?真人也對這佳節感興趣?」法慧意外道,「我還以為真人滿腦子只有打打殺殺呢,咯咯咯咯~」 「師姐!」 一旁幾人聞言,神色立馬一變,見廣剎冷眼盯著法慧,連忙向她賠不是。 「真人!我師妹她醉後失言,莫怪莫怪!」 廣剎並沒有生氣,心裡默默想著,自己的名聲有這麼可怕嗎? 這時,恰好屋內的陽春聽到動靜跑了出來,頓時與醉了的法慧嘰嘰喳喳閒聊起來。 陽春認為,在冬池山莊裡見過飛星的人不少,因為他那張臉的緣故,想要完全隱瞞他們在那裡待過是不可能的。 於是她只稱他們被冬池的真人邀請過去作過客,對山莊內的秘密一概不知,也未曾參與任何事情。 廣剎見狀微微鬆了口氣。 這種時候這丫頭倒也有點用處。 她們閒聊些許時間,一旁的筎燕忽然將陽春叫到不遠處。 包括她在內,方才有三名盈瑤真人的目光始終在飛星所在的方向打轉。 「陽春真人?」 「嗯,怎麼了?」 筎燕的眉宇間浮現出一抹顯眼的少女春情,猶豫片刻,取出一個大盒子,上面雕繪雲月、鴛鴦,還有喜鵲立在並蒂蓮上,格外精緻。 「請真人將此物交予飛星真人……」 陽春接過,打開盒子一看—— 裡頭是一大撂香香軟軟,四四方方的念君糕。 陽春眨了眨眼,臉上隨之浮現一抹也是少女才會有的複雜神色。 儘管筎燕特意走開了,這一幕仍然落在了她的師姐們的眼裡,她們紛紛調笑起來,醉醺醺的法慧眼中閃過一絲羨慕後也隨之大笑。 一人見廣剎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,輕笑道: 「真人還不知這念君糕之典故吧?」 廣剎微微搖頭。 另一名真人眼眸成縫,挑起眉頭低聲道: 「傳言,當年那仙君容貌俊美無雙,自然引得無數男子敬仰、女子愛慕,這其中有對姐妹最是憧憬,姐姐容貌絕世,可妾有意來郎無情,輕絲薄紗難點破,妹妹姿貌平平,更是鳳凰麻雀難登對,恰似魚蝦望鯤鵬,兩人皆未能如願陪伴在仙君左右,於是在其離去時特做一糕點相送,意在天涯思戀海角念,日夜相望不相忘……」 廣剎問道:「她們為什麼不跟著一起去?」 「這……」 幾人都沒想到她為問這問題,含糊道: 「這菩提境路途遙遠,危難重重……」 「對啊,許是仙君不許唄……」 廣剎聽了更是疑惑,說道: 「不許便不跟了嗎?」 幾人紛紛開動腦筋找了好些理由,都被廣剎一一質疑 「說不定仙君已有所愛呢!」最後法慧受不了了,說道,「總之這以後念君糕就成了互訴思愛之物!」 「那……」 廣剎剛想說那又如何,聽到法慧的後半句話時神態忽然一滯。 互訴思愛……? 今日午時,飛星便送了她一塊。 他…… 他知道這事嗎…… 廣剎心頭一顫,背後袖中的雙手隨之攥緊衣裳。 他是上午出去的,正午歸來的,然後…… 他出去了沒多久,可是也有可能…… 顯然,時間難以作為論據。 他說是要送給丹楓師姐,才讓自己嘗一嘗的…… 不,這也有可能是藉口! 我……! 當面質問他? 換作半年前廣剎當然做得出來,而且會嚴厲地質問他是什麼意思,可現在—— 不知不覺中,她已回到屋中,坐在床榻上想要開始修行,可卻怎麼也難入狀態。 她卡在了無數初學者才會遇到的第一個難關上——心靜神寧。 想一想師姐,想一想玉霜師姐會怎麼做! 被她視作榜樣的玉霜的身姿浮現在心中…… 緊接著她便回憶起了玉霜和丹楓與飛星纏綿、相別的深情模樣。 她的心更亂了。 …… 次日上午。 法慧前來拜訪飛星。 昨晚陽春再度來到飛星的房前,拿出了筎燕準備的一大盒念君糕。 應筎燕的要求,陽春沒有說出她的名字,只告訴飛星有人送給他。 筎燕送的不是加了肉的新型食品,而是那種極為甜蜜的傳統念君糕,飛星當時也疑惑了一番誰送這玩意給自己吃,不過他淺嘗一口確認無毒無害後也收下了,準備帶回去給丹楓。 而法慧此番前來,似乎就是想替師妹筎燕旁敲側擊地問問他對念君糕的反應,卻發現飛星根本不知道念君糕代表什麼意思。 於是她又好好給飛星說道了一番。 飛星這才得知這念君糕之所以賣得極為便宜,便是因為不可輕易相送,乃是互訴衷腸之物。 下一刻,他便沉默下來,只是神色古怪地點了點頭。 法慧剛想問什麼,便聽到屋外傳來一聲輕咳。 法慧無奈,向飛星告辭,出了屋子,便見筎燕蹲在窗戶下,一副扭捏模樣。 「師姐~!」筎燕紅著臉,將她拉走,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嗔怪。 「我這可是好心幫你問!」法慧語重心長道,「這般人物不知多少人盯著呢,你若不先下手為強,可就沒這機會了。」 筎燕低著頭,抓著衣衫用小如蚊訥的聲音道: 「我知道……可是……」 屋中,飛星站在窗前,沉默良久。 他根本沒有想到這會是筎燕送給他的,畢竟他與筎燕才認識一天都不到,在他的認知里,這麼短的時間肯定不會誕生出能達到愛慕的情感。 飛星也沒有想到筎燕只是看陽春跟自己年紀相仿才委託她來。 於是—— 此物是因為害臊特意托別人送的。 而且是陽春送來的。 那麼答案就只有一個了。 他低著頭,走出房屋,在猶豫與躊躇之中,腳步從緩慢逐漸加快…… …… 窗外遠處,在深秋的蕭瑟中,一道暖流吹紅了滿山的楓葉,為這座仙島帶來了一道熱浪。 嘎吱—— 廣剎睜開眼,看見了推門而入的飛星。 這是他第二次沒有問候,也沒有行禮地走入她的房屋。 第一次是那個她誤飲下了藥的冷露綿的雨夜。 與那一次相比,這一次他的嘴唇張合不定,呼吸粗細難一,神色有些緊張。 本來看見他後,廣剎也緊張了起來,畢竟還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送她念君糕,可見到飛星緊張起來,她反而平靜了下來。 廣剎問道:「何事?」 飛星進了屋子,本來平復下來的心情重新難安,於是暗自搖頭。 我怎能辜負真人的這片思情! 他深吸一口氣,聲音微顫道: 「真人……今日可願隨我外出一番?」 果然!他是知道的! 廣剎見狀,眉眼一凝。 是不是因為我當時收下了才給了他錯覺,以為我是接受了他! 這登徒子,有了二位師姐還不夠,前番輕薄於我後竟對我也起了心思! 廣剎本來都刻意將那雨夜之事忘記了,此番又重記起,白玉般的脖頸漸緋,咬了咬牙,站起身,來到飛星身前,只想劈頭蓋臉地痛罵他一頓! 「你——!」 然而,之後的話語仿佛被堵在了喉頭,怎麼也說不出口! 飛星見狀,以為她是害羞,內心堅定地告訴自己,真人身為女子都先送此物以訴衷腸,我也需主動才是。 下一刻,他伸手抓起了廣剎那柔軟的手掌,將之輕輕捧著蓋到了自己的胸前。 廣剎微微一愣,只感到他那急促的心跳不是在掌心前方,而是在自己的耳邊。 她瞪大了眼睛,抬起頭來,便見到那雙平靜的眼眸正深情地凝視著自己。 明明已是深秋,為何還是這般燥熱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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